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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缘山大

战火中诞生的山大剧团

发布日期:2009-03-24     作者:宋弼     浏览次数:

(一)山大文艺系

1945年抗日胜利后,山东解放区政治中心是鲁南临沂。8月,山东省人民政府成立时,第一次委员会决定创办发展教育、培养建设人才的高等学府——山东大学,任李澄之为校长、田佩之为副校长,聘请宋日昌、陈沂、薛暮桥、杨希文、钱杏村(阿英)、张俊青、陆万美等担任教授,并决议由省府主席黎玉同志和省府有关委员12人组成山东大学管理委员会,负责领导山东大学筹备工作。同年10月筹备完毕,校址设在临沂城东关经文书院。

山东大学筹备就绪后,立即着手招生工作,学生来自烟台等城镇,和吸收敌占区经我地下党组织介绍的青年学生,还有在解放区已经工作的青年入校,学生约400名,先设预科,师生待遇实行供给制。

学校开学后于1946年1月举行开学典礼,山东省主要领导黎玉等30多位同志莅临参加。

1946年3月由华中局宣传部长兼华中建设大学校长彭康同志,率领一批师生到达临沂并入山东大学,学生共有1000多名,师资又得到壮大,有李仲融、何封、王淑明、孙克定、刘力行、胡考、宋之的、赵卓等教授,阵容整齐,各有专长,已形成向正规大学发展的条件,便开始分专业系,设有政治、经济、教育、文艺(包括艺术、文学、新闻、英语)四个系。文艺系由著名学者李仲融任系主任,山东省军区文艺工作团团长陆万美同志任系副主任,系里的政治辅导员是余子迅和萧挺同志。

文艺系部分学员是济南、青岛、上海、南京等大城市的地下党组织介绍到解放区来的青年,他们大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和浓厚的文艺兴趣,会编会写,能歌能舞,当时被称作“洋包子”。另一部分学员是当过兵,打过仗,活跃在山东当地的“土包子”,他们大都是文艺宣传积极分子,不但会吹、拉、弹、唱,而且生活阅历丰富,擅长表演。这些来自江浙鲁豫地区、操着南腔北调的男女学员们,虽然经历不同,性格各异,但他们个个都是满怀热情,抱着拯救中华于水火的崇高目的,怀着为人民演戏、为革命歌唱的同一目标而聚集于沂蒙山下,沂河之滨。

1946年5月,山东大学以奋发前进的新姿态,隆重地、热烈地举行欢迎建设大学和本科建系的庆祝大会,当时华东局已来山东,党政领导均在临沂,除全校师生1600余人参加外,新四军兼山东军区陈毅司令员、政治部舒同主任、华东局宣传部彭康部长、山东省政府黎玉主席等30多位领导出席了欢迎大会。陈毅司令员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发表长篇讲话,对临沂山东大学的现在和未来作了精辟的论述。

1946年7月国民党撕毁国共和谈的《双十协定》,向解放区进攻,内战爆发。为了保证学校的安全,临沂山东大学转移到莒南县的汀水镇继续办学。文艺系艺术班同学住在汀水镇的后辛庄。

后辛庄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村庄,种有栗子、枣子、柿子、苹果等果树,花开满谷、四季飘香,山涧溪水淙淙,沙河流水潺潺,学员们大都赤脚在沙滩上漫步,或低声吟唱或背诵台词。课堂设在打谷场上、树阴底下,门板当黑板,背包当座位,白天在膝盖上做笔记,全神贯注、奋笔疾书;夜晚在煤油灯下凝思静想,孜孜阅读。学得是如此艰苦,教得却又十分精彩,执教的老师都是学界名流,如文学家阿英,史学家尚钺、经济学家薛暮桥、戏剧学家宋之的、音乐家章枚、诗歌兼画家胡考——他们都自编讲义亲临讲坛,论述深入浅出,比喻形象生动,讲到精彩处全场屏息继而掌声雷动,学员们听得个个心明眼亮,神采飞扬!

教学始终贯彻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原则,如宋之的教授主讲文学艺术的三论,即“论主题,论结构,论人物”,讲得提纲挈领透彻精辟。青年教师王杰、傅超武等同志担任实践课,和学员们一起排戏加强基本训练。学员们不但边学习边演习,而且还紧密配合解放战争进行文艺宣传。

(二)山大剧团

在“一切为前线,一切为胜利”的口号下,受华东局、山东分局和山东省政府的委托,到前线,到农村。那时山大文艺系艺术班以“山大剧团”的名义直接为广大前线指战员频频演出,并深入农村各地,以群众喜闻乐见的歌舞形式做革命宣传。

山大剧团团长是章枚同志,指导员是萧挺同志,艺术指导是王洁、傅超武同志,副指导员是陈芗同志。

演出的节目形式多样,长短不一,有十来分钟的小歌舞,也有一演三个小时的多幕剧。曾演出过《一笔血债》、《英雄好汉》、《气壮山河》、《新婚之夜》、《抓壮丁》、《逃出阎王殿》等多幕剧和独幕话剧,也演过《兄妹开荒》、《夫妻识字》、《欢送参军》、《支援前线》、《吴孟强送鸡》、《红布条》等小歌舞。经常演出的大型歌剧是脍炙人口的《白毛女》。这些剧目都是鞭笞封建压迫,歌颂人民解放,赞美革命者的高风亮节,揭露反动派的黑暗统治,激励着观众,也震撼着演员们的灵魂。

从敌占区来到解放区的戏剧家宋之的教授,有感于1946年伪国大召开的闹剧,写了一个讽刺剧本——《群猴》。山大剧团的演员们为了演好这出戏,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几个主要演员不但留心听宋之的教授说戏,还翻阅了许多有关资料,精心塑造剧中几个伪国大竞选人物的不同性格,把角色揣摩得活龙活现。在当时的条件下,演这出戏,道具、服装组的困难很多,在山沟里到哪儿去借西装领带、礼帽旗袍、公文皮包、高跟鞋、司的克等洋东西?借不到,学员就用自己从家里带出的衣物改做。装置组也煞费苦心地用背包垒成沙发,用一面大锅盖蒙上桌布充当圆桌会议的台子,一个特制的大花瓶插一束鲜花,配上落地窗,红丝绒窗帘以及下垂的吊灯,在强烈汽灯光照耀下,俨然一座豪华的客厅出现在舞台上,加以演员们绘声绘色的表演,博得观众阵阵喝彩!

山大剧团总共50来人,个个身兼数职,既是演员又是舞台工作人员;既是合唱队员,又是乐队伴奏人员。每隔三两天就背起背包,带上道具,行军数十里换一个地方演出。往往是傍晚启程,翌日清晨到达新驻地,最多的时候一天一夜连续行军120里。脚上打起水泡,但没有一个同志叫苦,行军时有说有唱,到了驻地还为房东挑水,打扫庭院,教儿童团唱歌,全村马上就热闹起来。

演出前要做好多准备工作:装置组负责搭舞台;大小道具组搬桌子抬板凳,并借好演员表演时用的烟袋、镰刀等道具;服装组四处向老百姓借各色衣服;汽灯组不管风大风小,都要保证点亮七八盏明晃晃的汽灯,把前后台照得通明雪亮;演员们在后台化妆时,音乐组的同志们把锣鼓敲得震天介响。部队战士和群众从四面八方入场,坐在背包上的战士们,相互拉唱歌。歌声此起彼伏。老百姓围在四周,有的爬到树上,说笑声不绝于耳,气氛煞是红火。

演出程序是以大合唱作为序幕,然后演一两个小歌舞,最后上演多幕剧。当时常唱的歌曲有山大校歌、《年轻的母亲》、《解放区的天》、《南泥湾》、《英雄赞》、《大红花》、《今天女人笑嘻嘻》、《春耕曲》、《丰收》、《一心要消灭反动派》、《军民一条心》、《武装保卫解放区》、《解放区是一座铁长城》、《新四军军歌》、《八路军军歌》、《勇敢队》……

《勇敢队》是章枚同志谱写的一首大型混声合唱,是写姜堰战斗的英勇战士,他们的威名震撼整个苏北。还有一首歌颂黄桥战役的歌曲——《黄桥烧饼》,都受到战士们的热烈欢迎。有一次为部队营以上干部演出,陈毅军长作战斗总结动员报告,讲的是如何根据形势的发展,由过去的游击战、阵地战转入大兵团协同的运动战。为了表示对陈毅军长的敬意,在大合唱节目中加唱了《陈军长,向你敬礼!》一曲,唱完这首歌,担任指挥的章枚同志一声“敬礼!”全体演员齐刷刷地向陈毅同志敬了一个军礼。坐在台下的陈毅同志站起来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时台上台下掌声雷动,一片欢腾!我们全体演员的心情激动万分,终生难忘。

为了了解观众的反映,剧团常常派几名团员到台下听取意见,在上述这次演出里,扮演喜儿的惠玲同志下半场没有戏,顾不上卸装,披了件衣服就悄悄坐到陈毅军长旁边,观察他看戏时的表情和对演出的议论。戏演完了就陪陈毅同志来到后台看望剧团的同志。陈毅同志说:“你们的《白毛女》演得不错,《勇敢队》也唱的很带劲!不过你们不要唱向我敬礼,要向全体指挥员致敬嘛!”后来章枚与王杰合作,写了《向解放军致敬》,前面还加了一段热情洋溢的朗诵,乐曲既抒情又铿锵有力,指战员们听了十分激动,总要求重唱一遍,成为每次演出必唱的保留曲目。

自卫战争初期,国民党军队号称八百万人,倚持着美式装备而不可一世地围攻解放区,其来势凶猛,有一首歌唱道:“天上的乌云遮太阳,地上的反动派太猖狂……”在处于敌强我弱,天空上乌云密布之时,山大剧团的师生们总结了前阶段艺术实践的收获,并从组织上加强了这支文艺队伍,从文艺系的新闻班、文学班、英文班以及其他系调来了一批文艺宣传积极分子,赶排了新节目,由团长章枚同志率领全团七八十人,再度奔赴鲁南前线慰问自己的部队。当时山大剧团的同志们穿着黑色棉衣,战士们只要远远看见一只黑衣部队走来就高高兴兴地奔走相告:“咱们的剧团来了,今晚可以看大戏了。”

1946年10月以后,山大剧团辗转于鲁东鲁西,进行了无数次的战地演出。其中最难忘的一次演出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大路旁。那是在鲁南战役、莱芜战役开战之前,解放军早已秣马厉兵,战斗前憋足了劲头的部队向前沿阵地急行军,公路上长长的队伍迅速前移。听到的是刷刷的脚步声,看到的是一张张神情严肃的面孔。我们在公路边挥舞红旗引吭高歌,唱起鼓动歌曲,有说快板的,有喊口号的,京剧团的同志在大道上连续做翻跟头表演……战士们热血沸腾,向我们笑着频频招手,有的举起武器示意,一定要消灭敌人,打好这一仗!战斗打响后山大剧团的同志有的转移到包扎所急救站慰问伤员,有的深入到战士中采访战斗中的英雄事迹。一位坚守某高地的战士孤身奋战,在敌人重重包围下,拉响了最后一枚手榴弹,他与敌人同卧在血泊之中昏死过去,后来被卫生员救下来。虽然他身上沾满了鲜血,脸上却浮着胜利的微笑!

在人民自卫战争中不仅涌现了无数的英勇战士,他们的可歌可泣事迹鼓舞着山大剧团的全体同志,山东人民支援战争的伟大场面,同样感人肺腑。千万民工自备担架自带干粮组成支前大军。车轮滚滚,将军用物资和军粮源源不断地运往前方。他们还冒着密集的炮火把伤员抢救下来抬回后方医院。妇女们缝军被做军鞋,推着沉重的石磨碾子磨军粮。一位大嫂为部队摊煎饼,那是用珍藏了许久的小麦做成专供子弟兵吃的麦子煎饼。她的孩子用饥馋的眼光一旁望着,向他们的妈妈伸出小手,讨一片过去吃不到的麦子煎饼。这位大嫂却把平日自己吃的又黑又硬的糁子煎饼分给孩子并对他们说:“那是给解放军叔叔送去的,他们吃饱了好多打胜仗多缴枪呵!”这一情景和大嫂说得简单朴素的话深深印在我们同志的心中久久难忘!

国民党的军队逼近黄河,为了诱敌深入,我主力部队抢渡黄河,撤到河北面一侧向胶东转移,山大剧团却还留在黄河南岸执行慰问任务。国民党的先遣部队以及还乡团和山大剧团只相距五六里路,黄昏时分我们已经听到特务的枪声砰砰,国民党的飞机不时丢下照明弹为其先锋部队照亮突袭的道路。山大剧团找不到要去慰问的部队才知形势不妙,急忙掉头北上,直奔黄河大堤,最后是和一支殿后的解放军部队一同乘船,渡过了黄河,脱离危险。山大剧团还有一次历险的遭遇,那是在滨海日照一带,正遇上一支运送军粮的民工推着独轮车行走在蜿蜒的公路上,由于地处平原,目标明显,引来了国民党P51型飞机的扫射。它们常常是肆无忌惮地低飞,低得甚至可以看到机舱里的飞行员。它当然也不放过山大剧团的队伍,当它俯冲扫射时,大家都趴在一排田埂后面躲避,子弹将隆起的田埂打得冒起一串白烟,子弹壳纷纷落在田里,拾起来时还热得烫手哩。后来发现团长章枚同志的背包被子弹打中了一个大洞,白棉絮都翻露在被面外边。想起方才敌机反复扫射的情景,确实危险,但剧团的同志并没有被吓倒,继续排戏演出。

(三)军区文工三团

1947年2月,国民党反动派对山东解放区实行重点进攻,山东大学的本科生大部分提前结业,支援解放战争。此时,山大剧团由华东局决定编为新四军兼山东军区政治部文艺工作第三团,与阵容很强的专业文艺队伍——军区文艺工作第一团以及军区文艺工作第二团(京剧团)一起并肩战斗在山东各地。

1948年初由于形势发展的需要,华东军区文工三团一分为四:一部分调军政大学文艺工作团,一部分调渤海军区文艺工作团,一部分调特种纵队文艺工作团,一部分并入军区文工一团随军南下参加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全国解放后又分散在各地各部门,为振兴中华民族,为社会主义经济、文化建设事业勤奋工作,做出新的奉献。

1988年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原山大剧团的同志们,为了庆祝山大校庆和济南解放四十周年,又纷纷回到山东大学母校聚会,和在校同学举行了座谈联欢。由原山大剧团章枚团长指挥大家唱起了昔日的战斗歌曲;放映了原山大剧团成员殷虹拍摄的科教片并举行了绘画、摄影作品展览,向母校作了汇报;由曹鹏同志指挥了一台交响乐在济南公演,向哺育过他们的山大母校和山东人民表达了由衷的敬意。

在战火中诞生的山大剧团,它的光亮永远照耀着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勇向前!

1989年3月23日

(宗弼,原华东军区文工团军乐队队长,后在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任教。离休时为副教授。上海计算机音乐协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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